第38节

眼下也是。

他语调虽冷,与她对视的眼神却并没有多少凉薄。反而掌心火热,摩挲着她的腰窝,像随时要霍霍而上的火焰。

沈千盏见状,趁热打铁:“是你先说我们像刚适应恋爱关系,学着相爱的小朋友。”

季清和牵了牵唇角,等她分辩。

“我以为你是对我有要求,而我又没达到你的期许值,就多想了点。”她扔开手机,先去搂他:“我这些年忙着搞事业,对恋爱这件事嗤之以鼻。遇见你以前,我觉得谈恋爱既耽误工作,又浪费时间。一个人自由自由,做什么不好,为什么要花时间去哄男朋友。”

现在就在花时间“哄”男朋友的沈真香,深深叹了口气:“现在搭上了恋爱的末班车,又后悔自己了解得太少,缺乏实战经验。”

她悄悄用余光瞥他,嘟囔:“早坦白,好让你对我少点期待。你理解成什么了?”

黎明将至。

她一夜未睡,眼皮微微有点肿,褪去了妆容,她平时过于冷艳的五官趋向于温柔的精致。此时,她微微抬眼,语气软糯,带了点责问,像被藏在深笼里的鸟雀,娇气又美丽。

季清和如受蛊惑,低头去亲她的眼睛。

触手可及的所有地方,他都想缠绵缱绻的流连亲近。

他揽着沈千盏翻了个身,倚着她半竖起的枕头,半躺半靠,将她抱在怀中:“我听岁欢提过‘恋爱适应期’,大概说长期单身的女孩会不适应突然的两性关系,刚恋爱就会因为对方突然介入生活而产生抵触情绪,从而分手。”

沈千盏消化了下,突然觉得扯平了……

她觉得自己不适合恋爱,找不到两人关系转变的平衡点。这位冷静得仿佛天地崩塌都面不改色的也在胡思乱想她会有恋爱适应期障碍,想着闹分手。

她忽然想笑,也的确难掩笑意,笑出了声:“我独立惯了,不懂怎么去依赖另一个人,也不知道恋爱期间该做些什么。我怕你对我有期待,又因为我没做到会对我失望。”

只是这些没必要的庸人自扰,在刚才那番与未来有关的对话里消失殆尽。

她和季清和在这个年纪,在这样的人生阅历下,早已不适合年轻男女每分每秒都要腻在一起,互诉衷肠的相处模式。

他们的喜欢,是内敛的,温和的,是能够包容对方所有的温柔和强大。

并不需要像陷入热恋的青年男女,我喜欢你是需要用“你是我微信的唯一置顶”“互送定情信物”以及“我为你删除了所有异性朋友的联系方式”来证明。

他们之间太干脆了,干脆到多余的承诺都没有,像一张刚铺开的白纸,什么都没来得及写画。

“想太多。”季清和捏着她的耳垂把玩着,嗓音沙哑道:“有想这些的功夫,不如睡一觉。”

沈千盏转头看他,没明白这个“睡”单单指字面上的意思还是她以为的那个意思。

他的下巴抵上来,抵着她头顶的发旋。修长的指尖仍捏着她的耳朵,跟摸奶猫一样,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搔着她的耳垂和耳窝:“感情深不深,得看长不长。”

“自己量?”话落,他自己先笑起来,笑声闷闷的,却一下烫红了她的耳朵。

“无赖。”

“不正经。”

沈千盏张嘴就去咬他。

刚凑上前,他转头,恰好张唇吻住了她。

她的下巴挨着他一夜未剃有些扎人的胡茬,微微的刺,又微微的痒。

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光渐渐明亮,酒店的走廊里也渐渐响起人声。

他翻身将她重新压回床上,吻得又深又狠。

沈千盏被迫测量“感情有多深”后,满脑子迷迷糊糊的就一个念头——这算晨练吗?

——

沈千盏要离开千灯的消息,仅限于那晚与苏澜漪的谈话,并未传开。

无论苏澜漪是担心她出走的消息会动摇军心,还是出于想要挽回的考虑才暂时隐而不发,那晚发生的一切,都未走漏半点风声。

生活一切如常。

只有少数敏锐的人,才发觉天色预变,风雨欲来。

这日。

剧组大夜。

沈千盏正等着邵愁歇收工后,开个会。

苏暂排完班,拎了把小马扎,悄悄地坐过来。

“盏姐。”

沈千盏侧目,用鼻音轻哼了声,以示回应。

“你跟我姐,是不是吵架了?”

沈千盏的老年麻将刚摸了个底胡,闻言,头也没抬:“谁跟你说的?”

苏暂搓了搓小手,问:“那,你俩怎么回事?”

他瞄了眼她新摸的一手牌,见她今晚手气好,大着胆子提起萧盛:“是不是萧盛还留在公司,你不高兴了?”

沈千盏一顿,转头看他。

她的眼神凌厉,看得苏暂心头发虚,不等她问就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倒了个干净:“我这不是觉得萧盛太混账了,去告了一状嘛,我姐之前明明答应的好好的,说把萧盛开了给你出出气。结果,第二天没事人一样,绝口不承认这件事了。”

这个消息当时令苏暂颇感意外,暗地里生了苏澜漪好几天的气,到现在两人也没和好。

萧盛没按照苏澜漪那晚所说的离开前灯,沈千盏并不意外。

她既然和苏澜漪决裂,那萧盛离不离开都不重要了。她这么顾全大局,自然不舍得在沈千盏去意已决的情况下,再损失一个萧盛。

而那晚之后,苏澜漪私下也再未给她发过消息。

两人多年的好友关系,彻底将至冰点,开启了漫长的冷战。

苏暂对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但他敏锐得感觉到事情正在渐渐脱轨。这种异常的变化令他夜夜难寐,总觉得会出什么事一样。

按沈千盏的习惯,剧组进度过半,就会着手准备下一个项目。无论是做原创项目还是改编影视,现在都已经开始物色了。可到目前为止,沈千盏一个上会的项目也没有,千灯现阶段的所有项目都似得到了某种默许,一股脑的全安排给了萧盛的团队。

“而且,你现在事事手把手的教我……跟离职前要给公司培养个能接手业务的员工一样。”苏暂眉心微蹙,有些费解:“你该不是对我姐失望透顶,真打算走了吧?”

苏暂该聪明的时候倒也不糊涂,虽然没猜对事情始末,总结得倒是很到位。

沈千盏盯着手机,半点不受影响:“给你升官还不好?监制哪有制片权利大。”

苏暂一时看不透她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真话,一张脸丧成了大苦瓜:“我挺喜欢给你跑腿的,不想升官。”话落,他又盲猜:“不是跟我姐闹别扭了,那就是准备跟季总结婚了?”

“季总家世不薄,婚礼准备是挺繁琐的。”他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结婚了要度蜜月,你俩也老大不小了,是该备孕了。等怀孕了又不宜操劳,当制片太辛苦了,季总肯定不同意你继续在剧组工作。”

沈千盏打出一张牌,照着他的脑门弹了一记:“你有这功夫,赶紧去把账单给我核对了。”

苏暂捂着额头不说话,他心里不安,又得不到答案,心神不宁了好几日,眼看着六月将尽,他这心火一天比一天烧得旺。

打发走苏暂,沈千盏也没了打老年养生游戏的兴致。

她把屏幕一锁,支着下巴看远处灯火通明的摄影棚。

还有一个半月,《时间》就能杀青。

而她,也该好好想想,后路怎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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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幕

第八十七章

时间过得不紧不慢, 像漏勺里的水,无声流动着。

剧组每天周而复始的开工、上工、收工、开会、盘账、验算。

眨眼, 《时间》在无锡的拍摄期程过半,接近尾声。

——

八月,立秋。

正赶上邵愁歇生日。

为庆祝导演生日,也为了犒劳辛苦多月的工作人员, 剧组提前收工, 聚餐烤肉。

今天正巧在拍摄外景,外景灯与户外用具全是现成的。

剧组人员对聚餐的热情又是空前高涨,三两下临湖搭起了烧烤架。串肉的串肉, 洗菜的洗菜, 没多久,就有模有样的热上炭, 开始呲呲的烤起肉来。

沈千盏一向是坐享其成的。

她心安理得的窝在小凉椅上,听隔壁两个男人的交谈。

这一个月,季清和除了必要的会议,极少出差。

明决代他回北京坐镇公司,他便安心地留在无锡当个闲散的幕后老板。

剧组的生活枯燥。

除了演员融进角色里,每天都像在体验另一种人生外,对其余的工作人员而言,拍戏的周期漫长, 流程反复。要不是还有一部手机能够连通世外,真跟身处原始小社会一样,与世隔绝。

这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和谐工作环境下, 免不了的,要滋生些友情、爱情和炮情。

季清和与傅徯就属于第一种。

傅徯对钟表颇有钻研,除此之外,傅徯有位哥哥傅寻就常年与古玩文物打交道,他耳濡目染的,对清代乾隆年间的藏钟也产生了十分浓厚的兴趣。

一到拍摄间隙,他便向季清和请教如何判定古钟的收藏价值。

沈千盏对长得好看的男人尤其宽容,傅徯这长相,与季清和并肩而立,哪怕面前不是烟波渺渺的临江湖,而是条“芬芳扑鼻”的臭水沟,她都觉得赏心悦目。

颜狗的世界,就是这么简单又纯粹。

——

沈千盏吃上烤肉没多久,为了替邵愁歇准备生日惊喜而消失了一下午的苏暂也终于出现了。

除了蛋糕、鲜花外,他还沿江在堤坝上摆了一排烟花。

等着邵愁歇闭目许完愿,吹灭蜡烛的那刻,江对岸礼花齐放,绚烂夺目,一瞬间所有人如坠梦中,头顶大片大片的烟花,似流苏般坠下,闪耀迷人。

河岸边,欢呼惊叫声乍起,一下从白日过渡到黑夜,陷入了喧闹的夏日狂欢。

沈千盏含笑望着眼前的这一切,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制片生涯就此定格也挺好的,今晚的气氛不比任何一个颁奖舞台逊色。

这念头刚起,她忽的又想起自己还没还完房贷的大平层,以及心心念念想换很久的新款梅赛德斯。

那还是定格在颁奖舞台上更值钱些……

她若真止步于此,谁替她奢侈的追求买单?

正做着梦呢,眼角余光瞥到隔壁的金主爸爸,沈千盏立刻正色,撇清乱花经费的嫌疑:“蛋糕和花走的公账,烟火是苏暂自费的,我没批条。”

苏暂听到自己的名字,以为沈千盏叫他,衔着串烤肉就小跑着过来了:“盏姐,你叫我?”

沈千盏瞧着他跟条小奶狗一样招人得紧,刚想伸出手去撸撸狗头,手才抬起,就被季清和不合时宜的轻咳声打断。

两人在剧组众多双眼睛下谈恋爱,早谈出了一股流诗写意的默契。

通常,咳嗽代表不允许,清嗓子代表注意言行尺度,撩头发是需要救场,摸鼻子是准备撤退。

除以上这些行为艺术外,还有不少眼神、语言上的小机关。

也不是哪方刻意定下的,就自然而然,熟能生巧地打起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小暗号。

沈千盏讪讪的,转头看了他一眼。

这一眉来眼去的,落在苏暂这种毫无情趣的小奶狗眼里,就成了□□裸的“畏夫”。

他边咽下烤得半生不熟的牛肉,边酸道:“盏姐,你跟我季总在一起后,这地位是直线下降,连跟我多说两句话都要看他的脸色。”

沈千盏和季清和的事,想瞒过苏暂,压根不可能。

年后无锡大雪,季清和跟明决冒雪前来送物资那会,他就单方面认定了这两人有一腿。更别提进组后,他住在沈千盏隔壁被迫听了多少次少儿不宜的墙角……

这板上钉钉的事实,都不用沈千盏一字一句当面承认。

苏暂刚说完,季清和就不咸不淡地扫了记眼风过去。

他对苏暂的威慑力就如鹰追兔,是强者本能的压制,而苏暂对他的恐惧与敬畏也是源于弱者天生的臣服。

都用不着季清和开口,他立刻不敢再造次,老老实实的吃他的烤肉串。

沈千盏也是有了季清和后,开始享受这种被人护着的感觉。见状,怕给苏暂幼小的心灵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随口转移了话题,问起苏暂下午的准备过程顺不顺利。

“这哪有什么不顺利的?”苏暂笑笑:“就烟花费了点劲,要不是你那生日四年一过,我铁定每年给你准备得盛大又隆重。邵导这点,才哪到哪啊。”话落,他将手里的烤肉串吃了个干净,拔腿往回走,继续找乔昕要烤串。

远处有人点起了仙女棒。

一小簇火星四溅着,像从天幕上摘下的星星,闪烁又明亮。

沈千盏驻足看了片刻。

这里的热闹太真实,反而令她产生了一种脚踩不到实处的虚妄感。

她转头,去看季清和,后者正巧也在看她。

两人的目光一对视,心有灵犀的,悄悄退出了河滩边的热闹场。

——

临江湖湖畔有个露天的停车场,剧组搬运道具的货车与商务车全停在这。原本守在车上的司机也被剧务叫去吃烤肉,分蛋糕。

人一走,人气就散了。

长滩越是热闹,这里安安静静的,越是显得冷清。

两人沿着长滩的栈道走了一段。

傍晚起了风,两三盏路灯下,风吹动行道树的树叶,发出簌簌轻响。

“再过一周,无锡这边的拍摄就能结束,剧组要转场回北京。”沈千盏走在树荫下,去勾他的尾指:“蓬莱八仙进宝的古钟和铜镀四马金樽珐琅浮雕古钟,我想明天先安排车送回西安。”

季清和没异议:“那我来安排。”

他将她的手牵进掌心,“回北京了,也要住剧组?”

“你不用。”沈千盏瞧了他两眼,说:“我走不开。”

这趟回去,她除了递辞呈,做交接,也要正式为自己谋划后路。

虽然这段时间一闲着她就在考虑是转投另一家影视公司,还是做独立制片,但迫于距离太远,无法与对方公司的负责人约聊,所以迟迟没能彻底下决心。

“以前剧组能回北京取景,特别开心。”沈千盏仰头望了望夜空。

今晚天气不好,透过树叶的缝隙,只能看到乌云蔽月。城市上空像打开了一屉蒸笼,热气凝聚不散,雾蒙蒙的。

无锡的夏季,炎热多雨。

沈千盏从小在这里长大,倒并未觉得这气候有什么不适。反而每天一场雷雨,下完后天清气爽,无比舒适,十分适合半夜乘凉。

话题一聊到回北京,有些问题就无法再忽视。

季清和闻言,问:“有打算了?”

他虽日日在剧组,与她朝夕相处,但属于他们自己的时间很少,通常只有后半夜。他若还未睡下,便夜探香闺,或者沈千盏提前忙完,先来敲他的房门。

大部分时间,不是在亲热,就是在温存,夜夜春宵,魂不思蜀。

很少谈起她对工作的规划,或者恋爱的下一步进程。

“回北京前,想先跟暂暂通个气。”最令沈千盏困扰的,是苏暂。

他重情重义,这些年对她也算掏心掏肺。不涉及立场问题,苏暂这辈子都会是她最好的朋友。可若是她要离开千灯,她与苏暂的感情就未必能像今时今日这样,还能保持纯粹。

这么一想,沈千盏忽然觉得可惜:“明年二月我就能过生日了,可惜暂暂没法兑现他的承诺给我攒个盛大又隆重的三十一岁大寿了。”

季清和忽的笑了下,语气危险:“当我是死的?”

“我女朋友的生日,我能交给另外一个男人去帮她办得盛大又隆重?”

有雨点砸下来,冰冰凉凉的。

沈千盏起初并未察觉是下雨了,脸上一凉,还以为沾上了被风掀上来的湖水,边抬手抹去边腹诽他小心眼。

“说都不让说,是不是以后做梦也要管?”

季清和眼神散漫地看了她一眼,抛出一句:“宋烟也快生日了,邵愁歇的生日都办了,趁剧组杀青前,我单独给她拨笔钱,给她办场生日宴,遍请顶流巨星,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事情落到自己头上,沈千盏比谁反应都大:“你为什么会记得宋烟的生日?宋烟生不生日关你什么事?她是没有男朋友还是没有经纪公司,要你去操心?”

季清和目的达到,双眸含笑,勾着唇角,似笑非笑道:“宋烟是不终岁的形象代言人,我作为品牌方的负责人,给她过生日维系双方的合作关系,不可以?”

后半句尾音上扬,语气说不上来的欠揍。

沈千盏明知季清和是故意气她的,自然不至于上火。但碍于他话里的逻辑关系缜密,无一漏洞,她一时竟没能找到可以一丝可以反驳的地方。

她微恼,牵着他的手指绞紧,言不由衷道:“自然可以,最好真的遍请名流巨星,让大家都瞧瞧不终岁有多重视自家的代言人。”

季清和不敢逗得太过,怕她真的恼了,他今晚恐怕要独守空房。

他垂眸,用指腹擦去落在她眉心的那滴雨珠,又顺着她的脸颊,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吻她:“我知道了,不可以。”

“你想过生日了,”季清和吻她眼睛,在满幕垂垂下坠的雨帘中,低声道:“我就把时间调快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我码字比较费劲。

基本上,我六点更新的章节都是我早上九点开始码到下午五点。下午开始码,我起码要码到差不多这个点。

所以我最近一直在努力早起,好早点码字……但我已经连着好几天一睡不起了。

我争取,明天能起来吃到早餐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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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幕

第八十八章

你想过生日, 我就把时间调快一点。

这句话像精灵之手,彻底点亮了她的世界。

去年除夕夜时, 季清和对她说过一句“你可以对我许愿,每年的这一天都有效”,那时沈千盏还没和季清和在一起。

她强装镇定的表面下,藏着一片深海, 被他轻易一句掀起了巨海。

然后是今天。

入夏后的无锡热得像蒸笼, 她每天困在蒸笼里,像浑身冒着热气的夹心包子。这场雨来得突然又寂静,却顷刻间占据了整片大地, 下到了她的心里去。

沈千盏自认为, 她也算情场老油条了。

这些年不怀好意想借她上位或打着讨好她拿下资源的鲜肉、腊肉和鲜花饼不计其数,有高调追求的, 也有暗送秋波的,撩人的手段从献殷情到有意无意的肢体接触,没一个能真的撩动她。

全是流于表面,不堪一击的面上功夫。

她通常看了上幕就能对出下幕,兴致好时,还能逢场作戏。兴致不佳时,见招拆招,半点面子都不留。

以至于, 她与简芯、萧盛等同一批制片人的口碑中,独独她有“不好伺候”的□□。

反而是季清和这样的,社会身份和地位与娱乐圈像划了道楚河汉界的男人。却能轻而易举的, 将她的心弦拨得如上九重天,飘飘欲然。

他和沈千盏所处的浮躁快消的圈子完全无关,既不用学习如何讨好维系身边的社会关系,也不用去应酬交际,提升情商与处事能力。

偏偏他就能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说着各种市井骚话,这就像大牌奢侈品改造的蛇皮旅装袋,有种跃然于最尖端时尚的世故地气。

“我以前觉得我要是谈恋爱了,一定很折腾人。”她浑身的倒刺尽敛,整个人柔软得一塌糊涂:“结果没想到,我这么好哄。”

好哄到他一句话,她就可以什么都不计较。

雨渐渐下大,落在栈道的木板上有滴答滴答的敲打声。

远处长滩上的灯光东倒西歪,想来应该是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打乱了庆典的节奏,仓促地结束了狂欢,准备撤离。

季清和牵着她往回走:“这个‘以前’是多久以前?十八岁还是三岁?”

两人离湖畔的露天停车场不远,避在树荫下,并未淋湿多少。

隔着一段距离,能清晰地听到河滩上剧务老师嘶吼着先搬离道具的声音。远处兵荒马乱,他俩站在树下,像与此景此地无关一般,不受任何纷扰。

“二十二岁吧。”沈千盏说:“对恋爱还很是憧憬的年纪。”

也是喜欢了就可以飞蛾扑火,不顾一切的时期。

季清和握着她的掌心把玩着:“还有呢?”

“那会觉得,他穿白衬衫一定很好看,清清爽爽的,像夏天海边的少年。不过后来剧组去海边取景,待了一个月吧,组里男女老少都晒得乌漆嘛黑,跟非洲逃难过来的以后,我对‘夏天海边的少年’就彻底没想法了。”说到这,她忍不住叹了口气:“现实和梦想的差距太骨感了,经不起实践。”

季清和听得发笑。

他想象着二十多岁还是少女的沈千盏在看到梦想中“夏天海边少年”后深受视觉冲击与现实打击时会流露出的表情,忍不住握拳抵了抵唇,压了压笑意:“现在呢?”

“没想过。”沈千盏坦诚道:“顶多夜深人静的时候,可惜可惜那些送到嘴边我都没接受的艳福。年纪大了,看男人的眼光,就一个标准。”她微顿,笑容狡黠:“想不想睡。”

沈千盏举例:“比如看见苏暂,毫无胃口毫无兴趣。但看见周延,就恨不得把他的衣服撕几道口子,这也露点那也露点,好大饱……”艳福。

她话没说完,手被重重一捏。

沈千盏吃痛,嘶了声。

她这才发觉身侧那道沉默的目光有多危险,跟被扔入冰河世纪般,周身温度直降,眼看着就快要结冰时,她摸了摸后颈,忙撕掉最外层的得意忘形,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挽救:“我就开个玩笑,过过嘴瘾。我除了你的,也没撕过别人的啊……”

季清和对她声名在外的“风流”早有耳闻,此刻也懒得多费口舌:“不急,今晚回去就让你撕个痛快。”

沈千盏:“……”那倒也不必。

——

眼见着这场雨越下越连绵,云层中隐有雷声电光频闪。

两人不好再躲在树下,从栈道处的绿化道旁进了停车场。

乔昕正到处找沈千盏,碍着上空开始打雷了又不敢拨电话,正撑了伞准备出去找,转身见沈千盏和季清和一前一后地回来了,忙小跑上前,给两位撑伞。

她边遮着沈千盏,边隔着嘈杂的雨声大声道:“邵导和傅老师他们先回酒店了,苏暂让我找到你们,先把你和季老师送回去。他留在这,和剧务场工一起把东西装车了一起回去。”

沈千盏看着眼前忙乱成一团的停车场,问:“监视屏设备没淋坏吧?”

“没有。”乔欣答:“今天收工后,拍摄设备全部收起来了,就摄影老师拿了两台手持的外拍。”

沈千盏看大家收拾的全是烧烤架和一些剧组道具后,也放下心来:“那先回吧。”

——

回到酒店,沈千盏先洗了一个澡。

今晚沾了邵愁歇的光,剧组上下全部放假,她也跟着清闲清闲。

等吹干头发,沈千盏在睡衣外套了件长外衫,再拿上手机和房卡,去季清和的房间串门。

暗度陈仓的次数多了,也没所谓的矜持不矜持了。

两人刚确定恋爱关系的那段时间,彼此还没适应对方的工作节奏和生活作息,通常都是季清和主动,或微信或电话先确认她房间里没人,这才半夜偷渡。

后来,季清和公事渐渐多了,经常忙到半夜。沈千盏借口送了几次夜宵后,顺理成章地配上了他房间的房卡,自由出入。

慢慢的,两人便养成了一个习惯——谁先忙完就谁先去对方的房间。

通常,只要沈千盏避开走廊的“活动高峰期”后,便畅通无阻。等到了季清和的房门外,直接刷卡进屋,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无缝,娴熟得跟上辈子就在偷情一般,简直不能更熟练。

不料,今天有些出师不利。

意外发生在沈千盏刚刷开房门准备进屋时,屋内听见动静来开门的傅徯恰好与沈千盏迎面撞了个正着。

除傅徯以外,房间里坐坐站站的,还有数余人。

现场堪比捉奸,不可谓不尴尬。

沈千盏尬到脚趾抓地,面对着满屋子殷切迷惑的目光,僵硬得跟块木头一样,只会与傅徯面面相觑。

后者的视线在她穿着随意的睡衣上克制的停留了一瞬后,转移到她手中的房卡。

毫无疑问,沈千盏手中的这张房卡就是季清和房间的房卡。刚才他也没有眼花,沈千盏确实是在他开门前,先一步刷卡开了房门。

短暂的数秒沉默后,傅徯先一步反应过来,若无其事的给她铺台阶:“沈制片是来找季老师的?”

沈千盏这会想死的心都有了,她干笑两声,招呼:“你们都在这呢?”

傅徯含笑:“我听说黑木珐琅古钟明天就要送返了,就和副导演一起过来再看两眼。”未免沈千盏太尴尬,他将身后探视的目光挡得严严实实,低声道:“季老师下楼去拿工具了。”

蓬莱八仙进宝的黑木珐琅雕花古钟拍摄时曾拆卸过一次,后来杀青,季清和便将这钟搬到了自己房间重新组装。

傅徯几人想来看古钟,的确非到季清和房间不可。

这么聊了两句,沈千盏也镇定了。

她正盘算着用哪个借口时,身后有道熟悉的嗓音低低沉沉的,不期然响起:“来了?”

沈千盏回头。

季清和手里拿着牛皮包制的工具袋,就站在她身后。

他那双眼眸色幽深的,似笑非笑,显然是一眼看穿了她的窘境,正在取笑。

沈千盏撩了撩头发,冲他打暗号。

季清和意会。

他目光越过傅徯往屋里看了眼,倒没让她走,只偏了偏头,示意她也进屋说话。

想把你和时间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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