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她下意识抬眼去看,那一眼抬眸,眸光璀璨,意外令人惊艳。

沈千盏用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开机宴到了第二个环节。她盈盈一笑,心安理得地听着苏暂用一堆溢美之词为她做介绍。

制作人作为剧组最高权利的决策者,享有至高无上的荣耀与风光。

娱乐圈是个很现实的地方,谁有权有钱,谁就是大爷。论你是一身傲骨一介清流还是趋炎附势善于攀附的人精,都要对掌权者客客气气。

沈千盏起初并不习惯这样的风气,但遇到的风浪多了,她也明白过来。很多人的尊敬,并不是敬重她沈千盏,而是沈制片。

她推诿客气,只会令人觉得她小家子气,难当大任。她大方受了,反而受人敬重,万事好办。人生来平等,可经济实力、工作能力、家境条件自然而然将人分成三六九等,并非彻彻底底的公平。

承其位,必有其风光与良涩,风光时万人仰望,苦涩时唯己可知。

她垂首静听,听了有多久,镜头就落在她身上多久。

待苏暂话毕,邀请她上台发言时,台下掌声像等候多时,如潮般涌动,闻者沸腾。

沈千盏没谦让客气,脸都不曾红一下,镇定自若地起身,从台阶迈上舞台。头顶那束灯光像一幕水帘,将她缀钻的裙摆笼得似烟似雾,美不胜收。

自恋臭美的沈制片,欣赏着自己的上台效果,很是满意地接过话筒,勉励剧组全员。

她话不多,却句句经典。

从促成傅徯宋烟合作有多艰难荣幸到苏暂如何能干操劳,又从邵愁歇的才华横溢夸赞到所有剧组人员的努力付出,就是一干配角也没落下,一一点明,又不累述。

要不说沈千盏是中华词库成的精呢,用词精准,完美狙击,一句多余的废话也没有,驾轻就熟地就将开机宴的气氛炒至最高点。

讲话完毕,她拎着裙摆,优雅下台。

灯光已另投在邵愁歇身上,沈千盏低调入席。流程既过,眼下没她什么事,她手执筷子,抓紧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好迎接接下来一轮敬酒。

季清和虽与江倦山低声说着话,余光却没错漏她的一举一动。

她眼神落在哪,他便不疾不徐将菜夹入她的碗中。

一次两次的沈千盏也没什么不良反应,次数一多,渐渐的,席面上的目光都悄悄的聚集过来。

她垂首吃着,桌下的手不轻不重地拽了下季清和的衣角。原是暗示他别夹菜了,也不知季清和是会错意了还是故意的,倾身靠近,附耳等她指示。

沈千盏睇他一眼,当众又不好发作,只能凑近了,咬牙切齿道:“季总,这里人多,你克制一点。”

季清和泰然自若:“乔昕嘱咐我看着你点,多喂些菜。”

他话落,台下忽的爆出一阵笑声,吓了沈千盏一跳。她抬眼看去,只见台上单口相声了半小时还不愿意下去的邵愁歇正将目光投向沈千盏,也不知道上一句cue了她什么,剧组全员笑得花枝乱颤,东歪西倒。

果然,开小差要不得。

这句话,无论年纪大小,一样适用。

沈千盏下意识问季清和:“他刚说什么了?”

她手里仍拽着季清和的衣角,急切之下,又是一扯,季清和被她的手劲带了一下,肩膀往她那侧了侧,身后又是一阵慈祥和蔼的和善笑声,高低错落。

季清和向来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持重和沉稳,可此刻像是被现场感染了一般,无声笑了笑,说:“你再不松开,就真的要闹笑话了。”

沈千盏:“……”她立刻跟布料烫了手一样,撒手松开。

到此刻,沈千盏要是还看不出来邵愁歇在拿她取乐开涮,她也甭活了。她转头,毫不客气地回怼:“邵导跟站桩一样,杵了半小时不下台,别等明天开机了告诉我嘴皮磨薄了没法再导戏。”

全场哄堂大笑。

沈千盏扳回一局,等着邵愁歇回座位,小心眼地狠狠碾了他一脚:“你刚才说我什么坏话了?”

邵愁歇被高跟鞋碾了脚,一张脸从青涨到红。目光越过沈千盏看向季清和,递了个“这女人不好惹,兄弟你自求多福”的怜惜眼神。

赶在沈千盏暴怒前,他先服软,虚敬了一小盏白酒:“我哪能当众说你坏话,我就说了句‘这里有个女人估计等我下台了也不知道我讲了什么’而已。”

随即他目光投向沈千盏,摄影老师的镜头跟着转过去,抓拍了她的小动作。于是,全剧组的人都知道她耽于男色,不思进取了。

无辜被暗算的沈千盏只能放狠话:“……你等着,这事今晚是不能善了了。”

——

得罪沈千盏的下场无疑是惨痛的。

邵愁歇起初不以为意,直到跟着沈千盏一桌桌去敬酒时,才体会到什么叫后悔莫及。

开机宴向来是剧组全员的狂欢。

按中国的酒桌文化,沈千盏今晚铁定是不醉不归。除了她要一桌桌给剧组工作人员敬酒,还有一桌桌派了代表来敬酒的。

傅徯和宋烟还能小抿几口意思意思,唯独她不能独善其身。

饶是沈千盏拉了邵愁歇这个替罪羔羊替她挡去不少,等剧组全员大合影前,她已醉得头晕眼花。

乔昕扶她回来喂解酒药,见她坐不稳,刚想替她撑着腰,季清和先扶住她的肩头,令她靠住椅背:“我来。”

乔昕也不推辞,将早就泡好的醒酒汤喂到沈千盏唇边:“盏姐,喝点解酒的,等拍完合照我送你回酒店。”

沈千盏头晕得不行,耳边所有的声音都远得像隔着一层膜。她听不太清,歪着身子靠入季清和怀里,摸索着捏住他的耳朵,问:“你说什么?”

他耳垂微凉,触手舒适,沈千盏爱不释手,揉捏了两下,一手环住他的后颈,紧紧抱住:“我喝晕了,想睡觉。”

她一脑袋拱进来,发丝蹭着他耳鬓,季清和微怔,又舍不得推开,伸手接过乔昕手里的茶杯,将醒酒汤喂到她嘴边。

沈千盏伸出舌尖舔了舔,嫌弃地抬手推开:“难喝。”

季清和被她推开的醒酒汤撒了一手,微微蹙眉,抬眸望向乔昕:“让苏暂把人召齐,合影拍了,我送她去楼上休息。”

他虽滴酒不沾,却也知道红白参半,最是醉人。

沈千盏目前的状态显然是理智尚存,却无法自控,要是再不送去房间休息,还不知等会会怎样失态。

乔昕自然也意识到了。

沈千盏的酒品向来随机,运气好时,醉到不省人事倒头就睡,乖得跟绵羊一样。运气不好起来,也不是没有过缠着人家男演员要抱抱,又是体恤他生存艰难,又是心疼他怀才不遇,要不是苏暂捂她嘴捂得及时,还不知道要抖出多少圈内秘辛。

最后还是乔昕连骗带哄,连拐带拖,才勉强把降智到三岁的沈千盏强行带走。即使如此,沈三岁也把那位男演员吓得够呛,生怕自己要卖·屁·股,一路躲她躲到杀青为止。

就是最近,沈千盏也喝醉丢脸过。

去年蒋业呈蠢蠢欲动,欲用简芯换掉沈千盏。她和苏暂陪沈千盏在季春洱湾见邵愁歇,不料,邵导被简芯扣在她的局里不放人,沈千盏跟两只老狐狸斗了一晚的法,饭局上没醉,回去的路上醉得一路梦话。

什么“公·狗·腰”、“镶钻的用不起”,满嘴污言秽语,口吐芬芳。

一想到这,乔昕就面臊耳赤,心跳过速,既不敢直视季清和也无法直视沈千盏,烧着一张脸逃也似的奔去找苏暂。

季清和望了眼乔昕落荒而逃的背影,转过沈千盏的下巴若有所思地看了两眼,低声确认:“醉了?”

沈千盏嘴硬:“没醉。”

季清和勾了勾唇,无声笑道:“好,没醉。”

“没醉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沈制片又喜提外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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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幕(双更合一)

第六十一章

乔昕找来时, 苏暂正被摄影组那群五大三粗的摄影老师轮番敬酒。他喝得面红耳赤,耳鸣嗡嗡, 又拒绝不了,陡一见到拨开人群向他走来的乔昕时,跟见着普渡众生的菩萨一样,险些感激涕零。

他推开凑到他鼻子跟前的酒杯, 指指乔昕:“盏姐特使来了, 估计找我有事,等会喝,等会再喝。”

众人嘘声一片, 但也不好真的耽误事, 意思意思地挽留几下,便客气地放了他走。

苏暂劫后余生, 一手摸胸一手握着酒瓶,腿软地拄着乔昕避到角落:“你再晚来一会,小爷千杯不醉的英名就要彻底终结在这群爷爷的手里了。”

乔昕转到苏暂正面,见他没个站相,抬手拍了拍他的脸:“你先清醒下,我找你有事。”她这一拍,拍出个酒嗝来。

苏暂连忙掩住嘴,一双眼睛瞪着虚空定了好一会, 等回了神,酒意清散,终于挺着背脊站直了。

“清醒着呢, 你说。”

“盏姐喝得不行了,满嘴胡话。醒酒汤也灌不下去,现在抱着季总不撒手呢,季总让我来找你,说把大合照拍了,他好带盏姐去楼上醒醒酒。”

苏暂诧异:“醉了?”

沈千盏喝醉酒什么德行他自然知道,当下犹如被敲了一记闷棍,再混的酒也醒了大半:“我就说她喝得太急了吧,不听我的。”

乔昕怕耽误事,见他还在打嘴炮发牢骚,拧了他一把:“这一窝蜂轮着敬,她也得有时间慢慢喝啊。这样,我负责把傅老师和宋烟召去台上当台柱,你也赶紧的吧。”

苏暂转头望了眼人头攒动的会场,一阵绝望油然而生。

叫人还不是最难的,难的是排合照队形。

几百人的大合影,就是清醒时也不见得能井然有序,何况眼下醉了大半,酒兴正浓时。

——

乔昕回去找人给苏暂递了话筒,有傅徯和宋烟站桩,合影大部队很快从高到矮快速排列。

沈千盏站不稳,就坐在舞台正中央的台沿上,谁挨近她她就抱谁大腿。

她先后搂了邵愁歇、江倦山的,后来不知足,干脆一手一条,抱住季清和后就没撒过手。

乔昕在底下,简直没眼看她。

她一边忙着调度站位,一边解救了一条又一条的腿,眼看着季清和的脸色越来越黑,即将沉如锅底时,歪七扭八没个正形的大合照总算拍完。

乔昕瞬间松了口气,她从天谢到地,又从乔家祖宗谢到沈家祖宗,解释一番后,搀起沈千盏就准备撤退。

剧组闹归闹,分寸还是有的。

见沈千盏醉得不省人事,送关怀的送关怀,送怜惜的送怜惜,纷纷懂事地目送着乔昕将沈千盏从花厅搀走。

直到几人走远,喧闹的场子忽的一静,有人问:“盏姐身边那位帅哥是谁,好像没见过?”

化妆组张望了眼各组,凑热闹道:“是不是哪位演员?”

服装组否认:“不是演员,没量着尺寸啊……”

灯光组:“感觉和我们制片关系很好啊,是不是朋友过来探班了?”

道具组说:“就知道你们上课没认真听,苏监制介绍的时候带了一句,说是特聘顾问。主桌二十个人,就这位最神秘。”

“特聘顾问?”录音组摸了摸下巴,望着早没影了的花厅门口,呷巴道:“那应该是苏监制之前提到的钟表修复师了,听说是修复宫廷钟表的,师承钟表界泰斗季老先生,来头可不小。”

现场安静了几秒,一阵唏嘘后紧接着一阵感叹。

良久,又有人问:“盏姐醉了离席,他怎么跟着走了……”

“昕姐搀不动吧,搭把手吧。”

“……为什么我想到的却是盏姐过往的风流韵事,什么斩男,什么年下养成……不是,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俊男靓女在一起,不脑补点风花雪月白瞎了那两位的颜啊。”

众人侧目,纷纷用眼神无声谴责:“你脏了。”

“你脏了。”

“你脏了。”

“……”

——

走出花厅,身后视线消失的刹那,季清和俯身,将沈千盏打横抱起。

忽来的失重感令沈千盏心口一悬,她蹙眉,踢腾着小腿,挣扎着想要下去:“我恐高,这几楼啊,摔下去得五马分尸了吧……”

沈千盏身量轻,瘦得跟纸片似的,饶是此刻她踢着腿要“跳楼”,也不过如离水的锦鱼,瞎扑腾而已。

季清和腾不开手,低斥了一声:“老实点。”

她睁眼,明眸善睐,微微眯起:“你凶我。”话落,盖板钉钉,季清和无论凶没凶她都不再重要。她不闹也不“跳楼”了,虚搭在他肩上的手环上他的后颈,张嘴就咬。

幸好沈千盏意识不清,大脑与肢体并不协调。叼住耳垂时,像含上了一颗糖,初时凶狠,齿锋掠阵,咬住后,鼻尖嗅到熟悉的冷香,微微一怔,松了开来。

乔昕在一旁看得忍不住捂耳朵,捂完又觉得自己这个行为不太妥当,讪讪解释:“季总您多多包容啊,盏姐每回一喝醉就降智……”

“降智?”季清和冷睨了一眼沈千盏,鼻尖轻嗤。

他看着不像是降智,像色虫上脑。得亏她投的是女儿身,否则一人一口“渣男”,唾沫都能将她咽死。

乔昕不敢应声,生怕季清和说翻脸就翻脸,把沈千盏一扔就走。单凭她这具小身板,根本无法撼动沈千盏。

花厅回廊有条近道直通酒店大堂。

乔昕本来不知道,跟着季清和穿过走廊,远天的就瞧见酒店大堂标志性的水晶灯时,微微诧异:“季总,您对酒店的路还挺熟悉的啊?”

她本意想拍拍金主爸爸的马屁,话落才觉不合适,可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想撤回显然来不及了。她默默咬舌,暗自懊恼。

彩虹屁精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也就她盏姐,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好在,季清和并未与她计较,眼锋扫了她一眼,没搭理。

眼看着穿过石柱就是酒店大堂,前堂的人声还未传入耳朵,乔昕已经眼尖地瞧见了不寻常之处。

她脚步一顿,慌忙叫住季清和:“季总。”

“大堂有记者,盏姐这个样子,没法出去。”

她露出个脑袋张望了两眼,确认对方手里拿着相机,还未注意到这里,往后退了两步躲入石柱后:“前两天傅老师到无锡,他们在酒店门口蹲点,我见到过。今天应该也是来拍傅老师和宋烟的……我还得回花厅报个信,让大家都注意点。”

季清和闻言,侧目四顾。

他身后几步远有个洗手间,门口立着正在维修的牌子,颇显冷寂。

十米外,还有个电梯间,应当是方便客人前往餐厅的客梯。

短短数秒,他心下有了计较,吩咐道:“你报我的名字,把大堂经理叫来,让他来这找我。”他下颔微抬,指了指不远处的洗手间:“千盏一走,开机宴很快就散了,你回花厅报信,我带她去客房醒酒。”

乔昕愣了一下,看了看隐蔽的洗手间又看了看季清和,一时难以决断:“这……”不太好吧?

“盏姐喝醉了不好照顾。”乔昕委婉表示:“我怕您照顾不了。”

见说服不了季清和,她轻咳了一声,加了一剂猛料:“季总我不是怀疑您的人品,您是真的不知道,盏姐喝醉酒后跟她平时树立的形象大相径庭,你真的都不敢想她下一秒会干出什么事。”

“就上次,上次邵导、简制片都在那次。盏姐喝醉了,回去的路上发梦说醉话,对您很是钦慕。我怕盏姐醉了,自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回头冒犯了您。”

乔昕原本是想说“侵犯”的,怕罪名按得太重,沈千盏明天酒醒后要找她算账,只能昧着良心稍稍修饰一二。

不料,季清和听完,不止没半点厌弃之意,反而眉宇一松,笑了起来:“我不是第一次给她收拾了,我这里你尽管放心。”

季清和不欲与她多说,眉峰微挑,示意她照做,自己转身抱着沈千盏先避入了洗手间内。

乔昕张了张嘴,没发出声,只能眼睁睁看着季清和走远。

不是……

季总说的话,她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呢?

她焦躁地看了眼眼前已闭合上的木门,又回望了眼大堂内碍事的记者,最后跺了跺脚,小跑着去搬救兵。

——

洗手间。

入内就是一张黑曜碎星花纹的大理石台面,应是供女士补妆所用,石壁两侧各置一面化妆镜。

季清和将沈千盏放下,令她倚着石壁靠坐。

手刚一松,她就恍若被抽骨了般无所依撑地倚至他的胸前。

沈千盏对他撒手不管的态度很是不满,揪着他的衣领,仰头看他,愤然道:“你得扶着,你一松开我,我会跟个风筝一样,飘走的。”

季清和反问:“你哪天不飘?”

沈千盏对答如流:“不刮大风就不飘。”

季清和失笑,他单手扣住她的下巴,将她复又埋下去的脸抬起,仔仔细细的审视了个来回:“你这样的也是少见。”

沈千盏头晕眼花,也就剩这张嘴还有战斗力,闻言,反唇就问:“我哪样了?”语气凶巴巴的,颇有季清和敢说她一句不好她就上手挠人的架势。

“喝成这样,还能口齿清晰的。”他低头,去看她的眼睛。

她眼里湿漉,像清晨林间,雾散遗露,那双眼清澈见底。

他着了迷,喉结上下轻滚,情难自抑,想趁虚而入,又觉不够君子,想了想,说:“你那个策划,不怎么聪明。没苏暂教的好,不识时务也不知趣。”

沈千盏又揪他衣领:“不许说我坏话。”

季清和笑:“我什么时候说你坏话了?”两句话,偏她会抓重点。

沈千盏不答,她嫌仰着头累,额头抵着他的下巴,闭目入睡。

季清和自然不会让她现在睡着,扣住她下巴的手一抬,迫她抬起头来,他一掌落在她颈后,替她撑着脑袋,问:“听说你上次喝醉了,发梦说醉话,对我很是钦慕?”

“没有吧?”沈千盏有一说一,格外坦诚:“我就馋了馋你的身子。”

季清和挑眉:“怎么馋的?”

“做梦馋的。”

季清和捏她后颈,诱哄:“梦里怎么馋的?”

沈千盏努力回忆了下,时间太久,她有些忘了。手迟疑着,探到他的腰上,又沿着他的腰线挂住了裤腰。

做到这步,她抬眼,一双眼亮晶晶的,噙着笑,不怀好意道:“再问姐姐要脱你裤子了。”

季清和哑火。

他目光越过沈千盏,看向她身后的镜子。

她的后颈至耳垂,绯红一片,像娇涩的小花,明明娇弱不堪非要努力绽放。

某一道底线像是突然被挑开破闸,他瘾瘾而动,声线越来越低:“就是不问,你也可以脱的。”

——

乔昕回花厅时,正赶上傅徯与宋烟相继告辞。

宋烟要回《春江》剧组备戏,傅徯也要回酒店背剧本。

好在她来得及时,告知了酒店大堂有记者蹲守,两人分错时间和路线,一前一后离开酒店。

明天剧组开机,众人玩闹也都有个度。

沈千盏离席后,傅徯宋烟及一干演员、导演也陆续离开,场子一冷清下来,渐渐的一批批拎酒的拎酒,拎下酒菜的拎下酒菜,全跟车回了酒店。

乔昕放心不下沈千盏,特意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拽着苏暂去客房接人。

苏暂不傻,季清和上回来无锡时,他就觉得两人有了苗头。今天大好的机会,他才不要自讨没趣,遭人记恨。

“季总都跟盏姐见过家长了,有什么不好放心的?”苏暂苦口婆心:“你知道坏人姻缘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吧?盏姐要是不乐意,十个季清和也奈何不了她,况且,季总不是那种强人所难的小人。”不然按他支的招,季清和早把人摁上床了。

哪用得着这么迂回,这么山路十八弯的。

乔昕犹豫:“可是……”

“别可是了。”苏暂勾着乔昕脖子,把人拉到咯吱窝下,说悄悄话:“盏姐出差来无锡那次知道吧?”

乔昕点头。

“我们去的时候不知道情况这么紧急,到了剧组第二天才停水停电。你知道那批被萧制片夸上天了的物资是谁带去的吗?”

乔昕摇头。

“是季总。”苏暂曲指弹她脑门,恨铁不成钢道:“你什么时候能有我一半聪明啊。”

乔昕:“那不管盏姐了?”

苏暂说:“不是有人管着吗?管得舒舒服服,服服帖帖。”

乔昕腹诽:这话怎么听着……那么不正经呢?

——

同一时间。

季清和抱着沈千盏上了顶层为他预留的商务套房。

进屋后,大堂经理留下餐车,悄声闭门离开。

季清和一步未停,将沈千盏抱入卧室。

卧室内布留了一圈感应灯,他迈入的刹那,温和的灯光倏然亮起,盘亘在床底两侧。

他将沈千盏放在床上,俯身替她除去高跟鞋。手指刚穿过鞋扣,握住她的脚踝,她下意识地一缩,半睡半醒间,睁眼看来。

辨认了一会,看清是谁,她半坐起身,眼也不眨地盯着他。

季清和不动声色,握着鞋跟替她脱下鞋,又去解另一只鞋的鞋扣。

卧室内仅有两排感应灯,光线昏暗。

沈千盏安静地坐在那,不吵也不闹,任由季清和为她脱鞋。

等一双鞋都被脱下,摆在床尾,她静静抬眼,眼尾的弧度像半垂的凤尾,旖旎妩媚。

季清和握着她的脚踝,低头在她脚背上轻轻一吻:“醒着还是醉着?”

这记有些要命,有根弦被他这个亲吻所撩动,她一下天塌地陷,心口一酥,又麻又痒。

她缩回脚,跪坐在他面前。

心口悸动的痕迹犹存,她想得要命,也渴得要命。骨子里的风流劲蠢蠢欲动,就要破茧而出。

她摸到他的耳朵,轻捏了捏,像在摩挲着一块上好的宝玉,爱不释手:“原本醒着的。”

沈千盏凑近,如一只小兽,低着头轻轻蹭他颈间:“现在,刚醉。”

她的发髻在路上时已松散了一半,这么一垂首,长发披落,柔软的发丝在他颈窝处轻扫着,像有根羽毛,将痒意撩至心底,掀起一阵天干物燥。

季清和捏了捏她长发散开后露出的修长后颈,喉间微紧,嗓音微沉沙哑:“有醒酒药。”

“不想喝。”她鼻尖碰了碰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嘟囔着抱怨:“味道奇奇怪怪的。”

“那睡会,睡醒了带你回剧组。”

“不睡。”

季清和停住。

他攥住沈千盏的手,侧目,认真与她对视了数秒:“既然都不想,做些别的。”

他应该是笑了,唇角挑起个极细微的弧度,还没等她看清,他已摘了眼镜,低头吻下来。

紧接着,季清和连喘息的时机也吝啬给她,将她压入被中。

她鼻端涌入了大片他身上清淡的冷香,盖过她的酒味,似一簇冷竹,清冽好闻。

这香味与时常萦绕在她梦中的淡香逐一重合,前调淡如轻无,后调厚积薄发,似巫山山顶间隐秘的云雨,积蓄到某种程度,一场暴雨倾盆而下,将她浇淋得湿透。

她被困在这山间,呼吸渐渐困难,本就发晕的脑子,更晕了。

神思迷乱,风雨稍歇之际,他微微松手,指腹抚着她被亲吮得娇艳欲滴的嘴唇,嗓音低哑,像在克制,又像在痴迷,声线低沉,还未清晰便渐渐吞没入唇间:“沈千盏,现在叫停还来得及。”

为什么要叫停?

她知道自己也想的要命。

她睁眼。

柔光下,他的眉眼深邃,像立在她脚下的悬崖,就等着她一脚踏空,一并沉沦。

她伸手,手指从他的下颌抚至眼角。有了着力点,她便有了依附,凑到他跟前时,重重叠叠的分影终于定格成眼前的这个人。

“我想。”

她话音刚落,他复又欺上。

沈千盏张着唇,迎着他几度克制后,奔离禁忌有些失控的亲吻。

暴雨没顶,烈阳骄日。

她想起六月的西安,她怦然心动,见色起意。

那一夜荒唐,成了她的夜夜春梦,魂牵梦萦。

她的耳垂湿润,脖颈也被细密亲吻。

季清和尤为喜欢她难耐挣扎的模样,厮磨着,看她呜咽,看她徒劳。

沈千盏被他逼到鼻尖发酸,眼眶酸痛得她连眼睛都睁不开,朦朦胧胧得似隔了层水雾,他的五官渐渐模糊成一道黑影,又渐渐碎成纸片。

她不知道自己在哭,嘴角沉得不自觉下坠,怎么都扯不平。

季清和哭笑不得,心口又因沾了她滚烫的眼泪塌了一半,咬着她的唇,轻声哄着:“哭什么?”

沈千盏羞于启齿,张嘴就咬。但没敢咬重,怕他记仇报复,咬完就松口。

他终于快意,一点点地占着她,指腹擦去她脸上泪痕时,低声问她:“明天醒了,认不认账?”

他不进不退,逼她回答。

沈千盏委屈得要命:“认。”

季清和又问:“负不负责?”

沈千盏摇头:“不负。”

季清和失笑,握着她的腰,低着头一下下吻她的脸,吻她的鼻尖,“我再问一遍,负不负责?”

沈千盏这回是真哭了:“就不负。”

她哭得断断续续,一双眼被浸湿,瞧着特别可怜。

他心软得不行,偏头去咬她的耳朵。

咬完算惩罚过,再不逼她,尽数占据。

——

一直到后半夜,这场雨才雨势方歇。

季清和抱她去洗澡,她浑身没力气,趴在他怀里,任由他摆布。

再回到床上已是一刻钟后,她浑浑噩噩,困得只想睡觉,闭上眼的刹那,昏沉的脑子和倦乏的身体一齐得到解脱。

她蜷起双腿缩在床侧,将睡未睡之际,有勺子喂到嘴边。她的下巴被强行捏开,有汤水灌进来。

意外的,汤水温热,还拌了蜂蜜,入喉甘甜。

沈千盏尝到了甜头,乖乖张嘴,顺从地将一碗醒酒汤囫囵喝了个精光。

天将亮时,沈千盏半梦半醒地又醒过一回,醒了就哭。

季清和一夜未睡深,她稍有动静便睁眼醒来,见她闭着眼哭,吻她眉心耐心哄着:“醒了?”

“没。”

上一次在西安,她也是这样,一晚不能安枕。

空调凉了,风声起了,都能将她惊醒,娇气得不行。

他有了经验,一下下亲吻着,耐着性子问:“冷了?还是想喝水?”

沈千盏又摇头。

“担心明天开机仪式?”

她身在梦魇,倦意深浓,意识却清醒。

季清和见她没摇头,曲指轻弹了下她的耳垂,无奈道:“我记着时间。”

想把你和时间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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